夏绘梨衣

「不因一叶障目,而不识神秀岱宗。」
社畜真的有在努力想填坑。

【老九门/一八】谁念西风独自凉

《谁念西风独自凉》

 

给《张嘴吃糖》的文。

这篇文其实自己不是很满意,七月底写完八月中旬交稿,没改出自己想要的效果_(:з」∠)_。

 

00.

  

  他合上被血污遮满的眼,将失而复得的算命先生狠狠抱进怀里。

  终于找到了。

  可是,痛。

 

01.

 

  长沙九门里有一神算,姓齐,外人因其铁嘴神断,便送了一个“齐铁嘴”的名号。又因排九门第八,许多人便恭敬地喊一声齐八爷。久而久之,这齐铁嘴真名叫什么,大多数人都不记得了。

  后世传起来,只道这齐八爷势力微小,却靠着铁嘴神断排进了九门,极其得九门之首张启山的器重。凭着这等关系,他曾经与解九爷两人,为张启山出谋划策过不少的事情。

  但在开国前夕,齐八爷却消失了,从此再未出现过,也渐渐地被外人遗忘。  

 

  有一个人,几十年如一日把齐铁嘴的所有事情倒背如流。

  花甲之年的张启山立在疗养院内的池塘边,夏风裹挟着热气吹动了他额旁稀碎的白发,他眯起耷拉下去的双眼,打量着一池花期正好的荷,嘴里碎碎念着什么。

  “九门八爷齐铁嘴,真名齐坤,表字嫌弃他爹给他起得女气,愣是谁也不说……戊申年腊月初七生人,老家便是长沙……生性豁达、不被世道所困……贪爱张启山府上的一碗莲藕炖猪蹄,也爱解九爷家金秋时节一碗桂花茶……”

 

  “桂花茶,取一把九爷家里的桂花,一钱棉糖,三钱茶胚,搁进瓮里……”

 

  张启山说到这里停了下来,恍然大悟似的转身,问那十步开外的护卫兼护工:“可有齐八爷消息?”

  护工冷着一张脸摇了摇头。

 

  

  欧罗巴,某座小镇。

 

  镇子尽头是一所精致小巧的二层小楼,黑瓦白墙,周围绕着一大片花地,棋盘似的种了好些个品种的花。这小楼有个来自中国的主人,姓齐。

  这位齐主人穿了件花衬衫与花裤衩,头上戴了顶自己编的草帽,兴致勃勃地在为花园里一株开得正艳丽的月季修着枝干。

 

  他胸前挂着一枚有着奇怪纹路地古玉,半个巴掌大,通体赤红。

  

02.

  

  张启山收到那封匿名信时,其实是不信的。

  直到他从信封里抖落出来一张照片——那人和年轻时差不太多,眼角生了几道厚厚地皱纹,紧闭地眼睛还和当年一样有着长长地睫毛,嘴角兴许是让那些孙子打了一拳,乌青乌青地往下淌着血。

  这傻子,怎么这么多年了,还是随便被人欺负了去。

 

  神色自然的张启山弯下身子去捡地上那枚照片,捡了好几次都未能捡起来,这才发现自己手抖得几乎捏不住东西。

  左胸腔里麻木跳动了快二十年的心脏像是被春风拂醒,添了丝活气。

  老八,你没死,他们都告诉我你死了,不帮我去找你。

 

  也许谁都没有想过,曾是九门之首、长沙布放官的张启山,晚年落得个被囚禁、孤立无援的命运,所能活动之处不过寥寥两处院子。

 

  张启山将那张信纸重新捏在手里,见上头用蓝黑色钢笔极为霸气地写着几句话。

 

  “这人被我们找到了,想要他活命,今晚七点,城东口乐洋仓库。”

 

03.

  欧罗巴时间 6:00

  北京时间 13:00

 

  欧罗巴某处二层小楼前,天晴,有微风。

  白背心黑短裤的齐铁嘴推开门,伸了个懒腰,揉了揉生了细纹的眼角。再将挂在门旁的草帽压到自己白了半边儿的头发上,又弯腰拾起木架子上搁着的花锄与小铁桶。

  刚出门,他想到了什么似的,将手里的小铁桶放下,抬手甚是熟练地掐了一卦。

 

  四月底的小镇气候热了些,已经是最适合百花生长的季节。此时晨光熹微,柔软地覆在一片姹紫嫣红地花海里。

  站在家门口捏卦的齐铁嘴脸色忽然变得很难看起来,蹙着眉,似乎是不信自己的卦象,又重复地掐了好几次。

  张启山大凶。

  因他而起。

 

  格尔木疗养院,某处极偏僻的小院子。

  张启山额上顶着薄汗,微微喘着粗气。他刚甩掉身后那两个年轻力壮的护工兼看守,跑进这存着他昔年物事的院子,得赶快拿了东西走。

 

  他贴着墙,小心翼翼的走到一间被铁栅栏封着的屋前,那铁栅栏上落满了蹭都蹭不掉的陈年灰尘,栅栏与房门间有巴掌大的空隙,落满了干枯地树叶与垃圾。

  张启山眸色一暗,也来不及怀念些什么,用手一掰,那铁栅栏上挂着的铜锁便落了地。

 

  他推门进去,陈旧的木门发出似痛呼的吱嘎声。格尔木的阳光一点一点撒进铺满尘灰的屋内,仿佛点亮了一段陈年时光——里头搁着他的旧物,还有几个简易的架子和挂满蛛网的衣柜。

  飘在半空中的灰尘染上阳光,变得金灿灿的,也没有那么让人生厌了。张启山快步走至一木头架子前,那上面横躺着一把无鞘乌金刃,没什么光泽,静静地趴在那里。

  张启山缓缓地把手摸上去,屈起手指来轻轻地敲了一下。刀身轻吟一声,像是在对多年未见的主人道上一句好久不见。

 

 

  欧罗巴时间 9:00

  北京时间16:00

 

  齐铁嘴端坐在二楼屋顶,百思不得其解地掐着卦象。

  他不懂张启山这次的大凶为何是因他而起。

  他在这边,大凶。他回去,也是大凶。

 

  清风带了满园的馥郁香气卷进齐铁嘴的鼻腔,他只感到一阵阵熏人耳鼻的恶心。大凶的卦象像一把抹了毒药的匕首,悬在头顶,让他片刻不得安宁。

 

  

  格尔木疗养院。

  张启山身上的军装好久没有熨过了,有些毛糙。刚从柜子里拿出来穿到身上,不仅带着霉味,还皱巴巴的。幸好张启山本来身材高大,半个衣服架子,平常人穿这身出去约莫能得个猥琐的评价,穿在张启山身上,倒颇有几分迟暮老兵味道。

  他将乌金刃用布条绑了个长柄伞状背在背上,又躲过院子里的几个后辈看守,顺了一小瓶二锅头搁在兜里。

 

  老八,等着我。

 

  那些看守们也没想过,这院子里关起来这人,竟有如此大的能耐。他们一直以为,这院里每天两点一线来回走动并询问他们信息的,不过是个奇倔的老头罢了。

  所以他们也没想过,这个他们口中的老头,轻快地攀上了一棵歪脖子树,踩着院墙就翻了出去。

 

  

  欧罗巴时间11:00

  北京时间 18:00

 

  格尔木。

  格尔木的白天长一些,到现在那枚似半生不熟的蛋黄的太阳依旧挂在半空。张启山手插在兜里,面无表情地走过一条一条人烟稀少的小巷。

  自由的空气闻起来是新鲜的,张启山却没什么太大感觉。从九门清洗后被囚禁在疗养院里,他就对剩下这几十年的人生没了太多的兴趣。

  若说执念,那就只剩下找到齐铁嘴,问问他,这么多年,你去哪里了——这点执念几乎成了他在被囚禁的时光里的一点支撑。

  张启山不能垮,若某年某月某天再遇到那个面怂心不怂的算命先生,他还得遵循自己的诺言,将那算命先生妥帖地护在身后。

  所有人都明白,这个叫齐坤的算命先生,是昔日刀枪不入的张大佛爷的一块软肋。

 

 

  九门清洗前,他和解九去找齐铁嘴,却只剩了一张字条。而后齐铁嘴果然没有在长沙城里出现过。

  张启山被关起来这近十年,他什么也没有和上面领导要,只提了一点要求,那就是留下一部分张家亲卫,他要用来找齐坤。

  十年了,什么消息都没有,张家亲卫也一个一个折在路上。

  上面领导说是折在路上,张启山怎么会信……但是,不信又能怎么样呢?这几年,上面领导用“找八爷”的借口,散了他的亲卫,堵了他的院子,锁了他当年家里的一应物事,张启山都没有反抗。

  如今上面领导已不需要他了,张启山就只想用自己的力量去找找他的老八。

 

  城东乐洋街,双手插兜的张启山站在街口,见道路两旁栽种的法国梧桐重新生了叶子,树冠已染了翠绿色,褪去耀眼光芒的阳光透过叶隙,圈圈片片的投映在地上。

  叶影斑驳间张启山恍惚想起来,齐铁嘴走的那年,也是这么个季节。

 

  彼时他面上说放他一马,私底下差还在世的张副官封了整个长沙的火车站,也没能堵到那个狡猾的算命先生。

  算算这么多年啦,也该见一面了。

 

 

  欧罗巴时间 12:00

  北京时间 19:00

 

  欧罗巴,二层小楼。

  齐铁嘴焦虑的把阵地又换去了一楼书房——几个大大的书架摆出八卦阵位,白了头的齐铁嘴盘腿坐在中间,捧着胸前那块传家宝愣神。

 

  红玉髓福纹佩,齐铁嘴爷爷的爷爷传下来的,给长孙挂着,有避邪去灾延寿的好彩头。

  这玉佩,在很多年以前,被齐铁嘴做成了一个乞命符。

 

  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尚年轻的齐铁嘴被张启山和张副官两个人拖着下斗,本是一路有惊无险,不想张启山在出来时碰到一机关,藏在墙缝里头的利刃带着凌冽的风朝他们三人急速射来,惊吓过度大脑空白的齐铁嘴下意识想要推开身边的张启山,没想到后者却先他一步,将他整个人拢在怀里,用背去硬生生地扛住了四道臂长的钢刃。

  被军阀护在怀里、手无缚鸡之力的算命先生的瞳孔在血影里瞬间放大,他听到了刀刃没入体内的声响。

 

  张启山气息微弱浑身是血的被亲兵抬去医院时,齐铁嘴整个人几乎都在飘。

  算命之人因勘破天机,明白人生不过须臾几十年。是以对生死之事一向豁达。

  但张启山浑身浴血时,齐铁嘴是傻了的,三十年未曾有过的真正恐惧如同倾盆大雨般浇了他满身,也浇醒了他——齐铁嘴能算得天命,能明白生死轮回,但就是没办法看见浑身是血的张启山,这滋味就和把他整个人扔进绞肉机里转了三转差不多。

  往昔回忆一涌而起,齐铁嘴那双保养甚好的双手哆哆嗦嗦地抚上张启山的背脊。

  张启山后背有七道或大或小的刀疤,小腹两道,肩膀一道,统共十道,每道皆因他而起。

 

  而后齐铁嘴咬咬牙,祭出自己脖子上那枚宝贝,闭着眼沾了点张启山的血,起了个齐家的禁卦。

  从此,齐铁嘴脖子上那块贴身放好的玉石,便是张启山的另一条命。

 

  

  书架中间的齐铁嘴内心慌乱如麻,感觉手里那块玉重得他都要捧不动了,却怎么瞅也瞅不出这人要不行的前兆。

  张启山背后狰狞可怖的刀疤一道一道浮现在他眼前,齐铁嘴叹了口气,自问自答。

  “……要不然我回去?”

 

  

  格尔木,乐洋仓库。

  张启山站在那仓库外发了会呆,忽然就想起了他当年在长沙一战成名的原因——日本人绑了齐铁嘴,他心急如焚,连刀也没带,单枪匹马的杀进了那日本人的武馆。

  想至此他笑起来,花白稀疏的眉毛舒展开,眼角的细纹便皱在一起,一层一层,像是在提醒张启山,已经过去了那么久。

  

  残阳如血映在他背上,隔着三四条街外有人在吹口琴,断断续续的,吹得却是一曲《送别》。

  张启山歪起一边嘴角,将手伸到后背,将陪了他半辈子的乌金刃抽至身前。轻轻一扭,那绑住刀身的布条瞬成碎片状散落,露出乌金刃森寒地真面目。

  

  花甲之年的张启山伸出双手,卯足了劲,一点一点地将仓库地两扇门推开,像是缓慢地推开过去与现在的时光。

  苍凉夕照,天边燃起了鱼尾般壮丽的火烧云。

  《送别》的曲子吹到高潮了,已听不太真切的张启山手微微抖着,刀尖堪堪擦着地面,迈步踩进一条掺杂着过去与现在的路——在门打开的时候他已经看见了,挂在路尽头的那个颀长身影,低着头看不清样子,摇摇晃晃的。

  

  老八,好久不见。

  

  柔情的目光一闪而过,他的眉眼忽然犀利起来,反手将刀横在身侧一挡。“铛——”冷兵器剧烈相碰时尖锐的声音响起,张启山单手握刀的虎口处一痛,竟是自行裂开了。痛感瞬间传遍全身,他牙缝里吸了口凉气,回手一刀抹在从黑暗里忽然冲出来的那蒙面人脖子上,腥热的鲜血喷薄而出,张启山耳朵微动,脚下动了几步,俯身躲开一刀,抽手便又捅进一人小腹中。

 

  《送别》的曲子停了,张启山于剧痛中怒吼。

  

  “老八——!是你吗?老八——”

 

  欧罗巴,二层小楼。

  盘腿坐在书架中间的齐铁嘴还是没能忍住内心的焦虑,头疼似的捏捏眉心,然后撑着地起身,对着胸前那块玉自言自语道:“佛爷,老八这次回去,你可得罩着点,要不然,大凶啊——”

 

  

  围着张启山的蒙面人有十个,个个身强体壮,皆蒙着脸,手里拿着长刀。有几个身上挂了彩,却都是偏了致命处的地方——并不是张启山手下留情,而是他右手虎口处的撕裂越来越大,几乎蔓延至整个手背,血肉模糊。

  这情景很像是一群龇牙咧嘴的野狗在围攻一只落魄地老虎。那些人已与张启山交手十几个回合,讶然于面前这花甲老人持刀时迫人的气场与下刀的狠厉,便换了战术,妄图以车轮战消耗掉他的体力。没想到这老人越战越勇,后来更是将上衣脱下,露出了肩上那一只几乎要活过来的凶恶穷奇。

 

  “老八——你这么多年?去哪里了?啊?”张启山嘶吼一声,冲向对面受伤较重地黑衣人,脚下吃力一跃,窜上那人肩头。那蒙面人躲闪不及,被张启山以膝盖当头压下,尚未来得及反击,便被扭断了脖子。

  周围蒙面人迅速冲上来,喘着粗气地张启山躲闪不及,右肋下被捅进了一刀。一声痛呼还没来得及出声,后背又被随后赶上来的蒙面人砍了一道巨大的口子。

  那上古凶兽当中被人斩了一刀涌了血,似负伤,愈加狰狞地爬在张启山的背脊与肩膀上。

 

  欧罗巴,二层小楼。

  穿戴整齐的齐铁嘴脚边放着大大的行李箱,最后拿起小铁壶,给自己的宝贝花们再浇了浇水。

  “以后没人给你们浇水啦……不过也说不定,我带着佛爷回来也行。”

  齐铁嘴咧着嘴笑起来,和当年无二。他心里头想着张启山也许不愿意和他出国,到时候要像个好理由把他哄骗出来才是,毕竟这边水土还算是养人。

 

 

  格尔木,乐洋仓库。

  一身是血的张启山半跪在地上,后背裂了两道极长的口子。粗重的喘气在狭小地仓库里产生了回音,让紧绷着一根弦的张启山错认为,天光未至的黑暗里,还藏着敌人——他的周围躺满了十具蒙面尸体,三具死于脖颈断裂,七具死于一刀封喉。

  他们至死方才想明白,陷入困境的落魄老虎,曾经,也是百兽之王。

 

  张启山额上被砍了两道口子,殷红地血正不断地从头顶流至下巴,晃得他两眼所见都是血红的。

  有点头晕,但他还不能倒下,算命先生还挂在那仓库上等着他。

 

  张启山深吸一口气,想用刀撑着自己麻木地双腿站起来,可终究是败给已经完全开裂的右手,只得将刀换到情况稍微好一点的左手,用力地将自己摇摇晃晃地撑起来。刚一动,身上大大小小的口子便往下淌着血。

  不能倒,老八还挂在上头,他身子骨从来就弱,这么吊着吃不消。

  “老八……没事的……”

 

  欧罗巴,二层小楼。

  齐铁嘴提着行李箱在家里最后溜了一圈,确定一切安好,水电煤阀门都关了。

  刚锁上门,他恍然大悟地一拍额头,将门又扭开,急火火地冲进一楼仓库。

  

  “哎呦忘了把给佛爷买的收音机带给他了……”

  收音机是齐铁嘴前几个月去镇子上的杂货铺里买的,据说是高档货。他觉得张启山肯定会喜欢这个,顺手买来,打算等过两年凶兆消失,他回国捎给佛爷,没事儿听听曲儿,也乐得个自在。

 

  格尔木,乐洋仓库。

  死撑着一口气的张启山将人放了下来,血已经糊满了他的眼,他看不清面前这人的长相,只吃力的抬手将那人揽在怀里,颤抖着摸上齐铁嘴的脸,他高挺的鼻梁,他这么多年没怎么变过的眼。

  “老八……”

 

  浑身的伤口都在往外面涌着血,身体温度正在一点一点的流失。摇摇晃晃的张启山脚下有点踉跄,他伸手紧紧地将算命先生拥在怀里,鼻端传来一股怪异的沉香味——不是齐铁嘴身上的味道,而是……而是一股烟草味。

  上面领导办公室里,最常见不过的烟草味。  

  

  被他抱在怀里的那人未说话,安抚地将双手搭在了他的背后,轻轻摸了两下,用气声安慰道:“佛爷,没事了……”

 

  奔波了几十年的张启山可以停下了,他终于能放松了,连背上那只浴血穷奇也变得温顺起来,似乎在那人的抚摸下舒服的眯起眼睛来。

  张启山像是一只走丢了好久好久的大猫,终于等来了对的人。

 

  下一秒,算命先生无声的歪起嘴角,一把匕首自他的袖里抖落出来,狠狠地捅进张启山毫无防备的后心。

  张启山的头搭在那人颈窝,后心剧痛,喉间腥热翻滚,便吐出一口血来。

  果然。果然不是。

 

  “我知道你不是……再骗骗我……说句好听的……”张启山瞳光渐渐分散,眼前已什么都看不清,却下意识地搂紧怀里的人,想要从他身上汲取一点点温暖。

  所有人,所有人都知道他张启山是个理智的人,唯独对一个齐铁嘴,肯一次又一次地奋不顾身。

  那就最后再奋不顾身一次吧。

  张启山几乎是个血人了,被他抱住的那个人,也一身都是血了。

 

  “……佛爷,齐八很想你。”

 

  张启山用尽最后的力气笑了笑,把头搁在那人肩膀上,轻道:“我也是。”

 

  仓库里寂静了好久,那人觉得张启山身上的血已经凉透了。他想把这人推开,没想到,又听到耳旁那人气息微薄的一句话。

  “唉……骗也不会骗……他何时……称过自己齐八啊……”

 

  怀里人吃惊,当下反手又是一刀。

  于是张启山安静下去,再无声响。

 

  格尔木最后一丝光亮沉入地底。

 

  欧罗巴,二层小楼门口。

  刚刚拉开门的齐铁嘴似是痴了,低着头,见自己脖子上戴了大半辈子的古玉,碎了一地。

  那个瞬间他的后心一阵痛,直入心脏又传到四肢百骸,痛得他险些站不稳。待缓过神来,便发现那古玉已经碎成了渣,躺在地上。

  

  那个瞬间眼前不是姹紫嫣红的花园,而是中国南方的那座古城城,有大氅翻飞的军阀踩着生了苔的石子路行至自己身前,仍是昔时分别模样,剑眉星目,身如松柏。

  他皱着眉问痴了的算命先生一句:“怎瘦了?”

  

  眼眶通红的算命先生嘴角便溢出一丝血来,想说些什么,却是哽咽不成话。

 

  “佛爷……”

 

  04.

  

  张启山于六十年代死于剿匪,这是官方说法。

  

  同月,欧罗巴。

  姹紫嫣红的花园旦夕间枯萎,齐铁嘴被发现盘腿坐化于自家书屋内,彼时身上衣服完好面容安详,搁在身前的双手交叠,捧着一堆细碎的玉沫,似是生前仍在打量着它。

  

 

05.

  

  他生莫作有情痴,人间无地著相思。

 

  完

 

  这人有话说:

  这个梗来自于某天深夜和@囧博(就她!刀片请扔给她!) 聊天,聊到我准备新开的坑里一条主线虐梗,她突然就放飞了自己回过头来虐我。

  大晚上听完梗虐得不得了,遂将它写出来并且又磨了一磨,造福更多小伙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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