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绘梨衣

「不因一叶障目,而不识神秀岱宗。」
社畜真的有在努力想填坑。

【雷磊】自别后,忆相逢。(民国AU已完结(修了一次

1.不会起题目的跪了

 

2.对民国了解的太少了,所以出现历史性错误请无视QAQ…再也不想碰民国坑了至少在我彻底了解民国前。

 

3.憋出来了。不要喷我QAQ

 

5.稍微修改了下_(:з」∠)_

6.番外黏贴到了本文后面_(:з」∠)_看雷磊he的亲就可以不看了……

 

 


 

(一)

 

 

 

  腊月里重逢,火车站前他披着黛蓝呢子大氅敞开怀抱迎接旧时好友的归来。

  “一年未见,你瘦了啊。”

  黑皮雪佛兰上,围着白色羊毛围巾的青衫男人坐在他身边,闻言扭头盯着他笑道:“红雷你也瘦了。”

 

  那人盈盈的目光落到他脸上,他感觉有暖流从心口漫向全身。

  春水初生,春雨初歇。

(二)

  黄磊此番来颜城,是为了开拓家族事业的渠道,刚好搭了旧年好友盘踞在颜城的方便。

  孙红雷以帮他洗尘的名义办了个小型酒会,下月初邀请颜城达官贵人前来参加,顺势让黄磊能够融进去。

 

  黄磊住进了孙红雷的三层小洋楼。

 


  到他家的第二天,早餐后,换了身白绸衬衫毛背心的黄磊翘着二郎腿在皮沙发上看报。末了想到什么一般,撂下报纸直起身子问一旁看另一份报纸的孙红雷道:“来之前,不是让你帮我找房子的吗?”

 

  孙红雷没抬头,声音闷在报纸后面漫不经心道:“嗯,没找着。”

 

  “没找着你个鬼,”黄磊探身上前一把拽过孙红雷手里的报纸,把自己手里那份塞到他膝上用手点着一处,“这是什么?嗯?二层小楼带小花园…”


  孙红雷顺从点头也跟着附和道:“…带小花园,有个池子能养鱼,有个大阳台和欧式的落地窗。”

 

 

  黄磊见他无赖模样,抬手便想往他肩上打去,只是手抬到半空忽然想到这人今非昔比的身份,生硬的收了打人的势头从他膝上将报纸拽回来。

 

  “我这里除了楼多了一层都符合条件,你是不是傻?”

 

  黄磊将手里报纸折了几下丢到沙发前的木茶几上,起身上楼打算看看半个月后的酒会事项,闻言扭头白了孙红雷一眼,并没有说话。


  “再说了这也是为了你安全起见,你就不怕有人绑了你去。”

 

  孙红雷见那人越过刻着朱明池里重莲的白玉屏风就要上楼去,心下着急便将本意脱口而出。


  原本想得到那人的感激,没想到却听到了一声低低嗤笑。

  当然他没看见上楼梯那人眼底闪烁着温柔的笑意。

  “…傻子。”

 

  (三)

 

  三天后的傍晚,从城楼处巡查回来的孙红雷刚进家门将大衣递给一旁的孙阿姨,抬头看到左臂上整齐搭着西装外套的黄磊正徐徐走下楼梯。

  “不吃晚饭了?”孙红雷出声问他,倒好奇,黄磊来这颜城不过几天,也没什么相熟的人,这临近晚饭的时候出去,不知是干嘛。

  说话间黄磊已走到他面前站定,带了种奇特的清香味,头发似是打理过了似的,整齐的贴在鬓角。

 

  楼梯后的落地窗里映着天边灿烂的夺目晚霞,炽热的落日燃烧着似蓝宝石般深邃的天空,越过玻璃爬上黄磊衣角。


  “不吃了,去看戏。”


  黄磊惊讶的发现那刻孙红雷眼里盛着光,仔细分辨才发现能从他那双并不大却异常乌黑的眼眸里看到身后的夕阳。

  他和这人相识二十余载,总角至将要而立。

 

  孙红雷听罢顺势从一旁孙阿姨手上扯回大衣学黄磊搭在臂弯处,拉过黄磊手臂就要往外走:“走走走,我也去听。”

 

  踉跄了几步的黄磊险些把臂上的外套扔在地上,一边被孙红雷拖着走一边问他:“你什么时候喜欢看戏的?”

 

  推开门的孙红雷不以为然道:“今天。”

  “……”

 

 

  待两人开车去了那畅香园,一出《林冲夜奔》刚好上演。

  小二眼尖,麻溜的越过一楼的人山人海与果皮壳,带着两位贵客去了二楼的雅间。

  雅间边儿上烧着一精致的铁炉,推开雕花木门迎面袭来的便是热烘烘的暖流。

 

  两人刚围着一方圆木桌坐好,那伶俐的小二便端着托盘进来了。木质托盘上布着一壶上等碧螺春并两枚小巧的琉璃盏,配一碟花生瓜子并一碟精致的酥点。

 

 

 

  待楼下刚唱到折桂令那段,黄磊方从戏里抽身喝彩,正打算让对着一盘瓜子使劲的孙红雷也喊几声,一扭头,便看到孙红雷仰头靠在椅背上,嘴里塞着半块板栗酥,已然小寐了过去。

  他不觉噗嗤一声笑出来,伸手替他把塞在嘴间的那半块板栗酥给拽出来放在托盘上,又在一旁的白布上蹭了蹭手。

  

 楼下刚好唱到“望家乡,去路遥…”

  黄磊一怔,却不知为何而怔。

  就像他不知道为什么在报纸上看了这出畅香园的登报宣传,便想来看看。

  “好!好!!”身后传来孙红雷的几声暴喝,黄磊手一抖神智归位,当下回头对着那睡醒往楼下扔大洋的人就是一拳:“你特么吓死我了!”

 

  “你自己走神…”

  “吃吃吃吃你的板栗酥!”

 

 

 

  (四)

 

  傍晚,颜城天边暗红,倦鸟归巢。

  今日是颜城商贾尹老板女儿生辰,从半个月前老爷子便打发请帖邀达官贵人,孙红雷在帖子名录里更是首屈一指的那个。

  于是他一不做二不休的带黄磊上了车,车后座上,孙红雷在黄磊面前难得的严肃,斜着身子对黄磊声音低沉道:“这尹总六天后也来酒会,是个严肃人,人还不错。”

 

  黄磊见他在自己面前板起了脸,配着他身上的黛蓝呢子军装倒有了几分正统军阀的威严。刚想调笑几句,心里一沉,想到了什么似得改了另一句话:“嗯,但他今天注意力大概都在你这位他看好的女婿身上,我想拉近下关系也没法子啊。”

 

  “别乱说。”

 

  “山人自有解释,想听吗?”

 

  “…说?”

 

  “不可说不可说。”

  话刚出口黄磊便觉一阵天旋地转,重量袭来他已被孙红雷半压在车门上。

  孙红雷一只手擦过黄磊的脖颈旁撑在冰凉的车玻璃上护着黄磊的头,一手擦过黄磊的腰间撑在皮制车座上。

 

  狭小的空间里两人鼻尖之间不过半指宽,彼此厚重的呼吸都落在对方脸庞之上。

  “再耍我…”孙红雷眯着眼睛低头,鼻尖从面前那人鼻尖上蹭过去,移到黄磊耳旁,他嗓音本身就低沉些,在黄磊耳边说话时又带了些磨墨似得沙哑:“就把你扔出去。”

 

  车窗外的灯光也柔和了,一时间看不清谁的脸。

 

  黄磊衬衫上的扣子突然有些发紧了,第二枚扣子勒得他喘不上气,想伸手去扯扯。听完孙红雷这句话,憋住的一口气噗的笑了出来,本打算扯扯衣领的手一把将还靠在他耳旁的孙红雷推开。

  “正经点,别闹。”

  被推开的孙红雷又不依不饶的靠近他耳边,右手不安分的搂过他的肩,表情恢复了两人私下相对时的无赖样,语气却是七分无赖里掺了三分认真:“我没闹,磊磊。”

 

  幸好后座与驾驶室之间隔了块板子,没让司机看见他们孙将军此刻无赖的样子。

 

  毕竟面对他的兵,他永远都是冷着一张脸。

 

 

  黄磊听了那话里的认真,没接话,只盯着孙红雷腰上别着的枪套看。

 

  孙红雷手还搭在他的肩上,嗯,有点热。

 

  旖旎的氛围没持续多久,车便停了下来,外面侯着的尹家仆人便上前敲了敲车门。

 

  黄磊像是得了什么解脱似得挣开孙红雷的手,丢下一句“到了。”便推开车门下了车。

 

  徒留孙红雷单手撑在车座上,瞪着本就不大的眼睛暗自道:“…害羞?”

 

 

  晚宴开始自是一番觥筹交错推杯换盏,尹家小姐留洋三年与一般富贵人家的小姐不同,这晚是她二十二岁生辰,明眼人都懂,这晚明面上说是为尹小姐庆祝生辰,暗地里实为为其择一位良婿。

 

  因此这位天生丽质地尹小姐穿了露肩曳地艳红礼裙配着水晶首饰站在尹老板身边,来晚宴的男士都不禁多看一眼,展示下自己的风度,好让尹小姐中意自己能攀上尹老板这位颜城巨富。

 

  ……除了心不在焉的黄磊和眼神一直落在黄磊身上的孙红雷。

 

  

 

  晚宴过后,尹老提出让尹小姐选一名中意的人合跳一舞。

 

  白净的尹小姐着红裙红高跟脚步轻盈的走到孙红雷面前伸出手时,黄磊眼前一花,像是看到艳丽绽放的花枝在白茫茫地雪夜里紧紧地绕光向月。

  他再回神,悬着琉璃彩灯的大厅中央,孙红雷脱下了军装只剩一件白衬衫拥着尹小姐,她红色的裙角蹭过孙红雷的裤脚飞扬在一片掌声里。

 

  黄磊不由得紧了紧双手,探头看了看这一楼的玻璃是否都关严实了,要不然怎么会冷,麻酥酥的冷。

 

  人群又是一阵赞扬,他下意识将目光移回孙红雷身上。

 

  他看见孙红雷轻柔地牵着尹小姐纤长白皙的手,他的鼻息落在她落了卷发的耳旁。

  孙红雷会跳舞,他教的。

 

  十三年前他十六,孙红雷十八岁,随父亲参加完舞会的他硬是被孙红雷拽到地下室里让他教他跳华尔兹。

 

  他的每一个步子,转身,甚至眼神,都是黄磊教的。

 

  都是黄磊手把手教的。

 

  那雪夜玫瑰兀自开的艳了,晃了他的眼,黄磊悄悄地起身,从人群后面走去了这楼层的露天阳台,抽了根烟。


  宴席散后,车后座的两人无话。孙红雷是饮多了酒,手撑着额角不住的揉捏。他身旁的黄磊脸看向车窗外是已经沉睡的空旷街道,道路两旁立着光秃秃的法国梧桐,月光滑似绸缎般倾泻在枝桠之间。

 

  “三石我今晚跳的有没有你当年一二?”沙哑里带着三分撩人醉意,孙红雷放下扶着额角的手懒洋洋的倚在车门和车倚的夹角。

 

  “嗯。”


  孙红雷听出了他不咸不淡的一声嗯里敷衍的语气,目光转到黄磊身上。

  快到他的公馆的一路上,树和住家稀少,皎洁的月光没有任何阻碍的便落在那人沉默不语的嘴角旁。

 

  哟,醋了。

  还没等倚在犄角嘎达处的孙红雷欣赏完沐浴在月色下那人不善的脸色,便到了公馆铁门外。

 

 

 

  下了车的两人并行,依旧不言不语,唯一区别在于一人面无表情,一人面带得意之色。

 

  行至门前时,孙红雷歪头看向一旁的花园奇道:“这还没入春,这杜鹃怎么就叫上了?”

 

  他没看见身边一直沉着脸的黄磊,抿了抿嘴。

 

  下一秒孙阿姨前来开了门,站在玄关处接过两人的大衣后略一欠身,轻声道:“我去给老爷煮碗醒酒汤,再给黄先生泡壶暖身茶。”

 

  黄磊闻言赶忙道:“半夜了不必如此折腾,先谢过孙姨了。”

 

  孙姨笑笑便挂起衣服去了后厨。

 

  黄磊有些心不在焉,将衬衫上的袖子分别撸到臂弯处后便想上楼去了,还没走出去半步,身后孙红雷抓住了他的手。

 

  他心里一惊,难不成被孙红雷发现了。

 

  孙红雷拉住黄磊向后一拽,行云流水般用双手将又惊又楞的黄磊往墙上一推,顺势的吻上了黄磊一路上未展开的唇。

 

  黄磊脑袋轰一声,平日里机敏过人冷静布局的大脑此刻唯有空白一片。他睁着眼睛,却看不见除了眼前温柔撷取那人意外的任何东西。

 

  孙红雷松开了黄磊,在他未反应过来之时伸手轻柔地替他擦嘴角。

 

  “你认真的?”

 

  替他擦着嘴角得孙红雷手略一停顿又重新开始蹭来蹭去,并没有什么好擦的他只是想蹭一蹭那人的脸。

 

  “黄磊,这些年我打了这么多的仗,方知人生苦短,不如行乐当下。”孙红雷将手摸到尚未缓过神来的黄磊眼睛上,一点一点的描摹下来,“这件事我想干很久了,从七年前我离开北平开始,读你的信,我总在想,什么时候你这个人,才能是我的。”

 

  黄磊听得出孙红雷的声音里的醉意和认真,刚想说些什么,孙红雷那厮又吻了上来。不过这一次吻得是眼睛,浅尝辄止了一下后便离开了,脸却仍是近在咫尺。

 

  “磊磊,别活得这么压抑,想想你今晚,是不是该顺从一下自己的……”

 

  孙红雷没能说完,便被黄磊勾住脖子往下封住了嘴,剩下的情话被黄磊含在了嘴里,吞了下去。

 

  吻得迷迷糊糊间,孙红雷感受到唇上那人含糊的说了句什么话后抱紧了他。

“让以后见鬼去吧。”

 

(五)

“大少爷,二少爷差我来问底细拿捏得如何了?”

 

“差不多了,让他再等等,等几个月。”

 

“禀大少爷,二少爷那边……似乎是等不及了。”

 

“让小渤接着等等,一拿到名单我即刻回北平。”

 

“是,少爷。”

 

“等等,你回来,下次来别学鸟叫了,怪。”

 

“……是。”

 

 

 

(六)

 

  月初黄磊的洗尘宴办顺溜,颜城里有头有脸的人几乎悉数都来了,孙红雷只在开场时盛装与众人致词一番,随后看也未看随父亲来的尹小姐一眼便上了楼。

 

  整场晚宴黄磊操持的极好,九点宴散时多数宾客表示一定会和黄家进行生意上的合作与往来,黄磊一一笑言承蒙关照。

 

  待忙完站至二楼那人房门前,已是深夜。

 

  黄磊在那门前站了一会儿,抬手刚想敲门,手指还未触上那房门,便兀得放了下来。

 

  房门吱嘎一声开了。

  孙红雷站在门后好生笑道:“怎么不敲门了,害怕我半夜对黄先生你欲行不轨?”

 

  黄磊啐了他一声,闪身进了他房间,赤脚踩着地上厚厚的毛毯走到床边拂平床单上的褶子后坐好,孙红雷手里拿了本线装的《聊斋异志》,走到他面前随手递给他。

  “看了半晚上,越发觉得你像里面的狐狸。”孙红雷坐到黄磊身边,看他拿起来随手翻了两页,停在他做的批注上。

 

  “是吗?承蒙夸奖,”黄磊细细的看了孙红雷写下的批注,“字挺好看的,有进步。”

  “磊磊,你千万不要和老狐狸一样狡猾地来骗我。”孙红雷不安分的手绕上了黄磊的腰,整个身子贴上了去。

  黄磊捏着书页的手滑了下,指甲在上面划出一道浅浅的痕。

  “今天尹小姐眼神可是在四处瞟你,你倒好直接上楼了。”

 

  黄磊没有回答他。

 

  孙红雷不耐烦的抽出黄磊手里的书,随手扔到到地毯上,将那人压在了身下。

 

  “吃一个姑娘的醋,磊磊你真是越活越回去了。”

 

(七)

 

孙红雷和黄磊黏在一起两个月,从冬末至春深。

 

听戏,从城头至城尾的散步,站在桥上赏水中落日,黄磊亲手下厨做了一桌子菜是孙红雷下午去打的野鸡,黎明时分两人用一床羊毛毯子裹在身上看日出却互相倚着睡了过去……

 

军阀不似军阀,商人不似商人。

 

是红尘里不顾以后的所有拼命想挤在一起的可怜人罢了。

若长相守不过你拈花我把酒,酒醒后能否赏个好梦如旧。


(八)

 

  黄磊那天出门去买了包糖炒栗子,寻思着等孙红雷忙完两人能就着这一包栗子听折子戏,想着心里不免盛了些许欢喜之意。

 

  待下了黄包车,黄磊站在铁门外看见青石板铺地甬道上躺着一人,孙红雷左手插在裤兜里,右手持枪,枪头对着地上躺着的那人。

 

  黄磊往前走了走,十个实枪荷弹的兵立马冲上来将他团团围住。

 

  晚春风来将他的一腔欢喜吹了个干干净净,他站在圈子里死命的攥着手里装着栗子早已凉透的油纸包懵懵懂懂的想起来,自己并不是单纯的商人,就连此番带着私心来孙红雷身边,也是有任务的。

 

  他看清楚了躺在那里的是谁,是他二弟黄渤手下的亲兵,是他和他二弟之间的接头人。

 

  远远地,冷着一张脸的孙红雷抬起枪口,将黑洞洞的枪口对准了黄磊的眉心。

 

  “你是知道我下不去手,所以才不跑的对吗。”

 

  孙红雷用极低的声音,像是在喃喃一般,黄磊却听见了。他抖着肩膀缓缓地低下头,深深地呼了一口气,再抬头又是晚宴上那位神采飞扬大局在握的模样。


  “孙将军何必如此紧张,不把我请进去说几句话吗?”黄磊的情绪与声音控制的很好,好到孙红雷恍惚以为站在那里的人不是他相识二十载的黄磊。

 

  “带他进来。”

 


  三面皆是书墙的书房里,孙红雷双手成桥搭在下巴上,仔细的盯着被捆在椅子上的黄磊,想从他身上看出些什么来。

 

  “打探我的兵力?”

 

  “是。”

 

  “黄渤那崽子得了致城与商城都不够?”

 

  “二弟他的思维,又岂是我能明白的。”

 

  双手背在椅子背后的黄磊笑的格外假,毫无畏惧的看着书桌后面色凝重地把玩着一支钢笔的孙红雷。


  “若是没你在背后相助黄渤怎么可能在三年内拿下两城?”孙红雷咬牙一笑,手里的钢笔应声而断,“黄磊,你真当我傻?”

  黄磊敛了笑意,头歪向一边看着书架上的书,并没有搭话。

 

  不大的书房里安静了下来,窗外开始下起了细细的雨,窗面上被哈上了一层薄薄的雾气。


  “你走吧。”孙红雷起身,打开窗户将钢笔残骸掷出去,手把在窗沿上探出头去,不多时脸上便多了些细碎的雨珠,“你的情报也收集的差不多了吧,核心的你也没机会去看,带着它们走吧。”

  坐在那里的黄磊喉间有些发涩,胸腔中有什么东西要涌上来了,压着声带,他微微张嘴,说不出话。

  “你的东西我让人都给你收拾好了,下楼走吧,以后你去哪,和我没关系了。”

 

  那语气不复之前的咄咄逼人,而是染了疲惫与无奈,直直的戳进黄磊耳朵里。

 

  黄磊觉得疼了,似乎全身的感觉都消失了唯有心脏还留有痛感,被放大成百倍搁在全身各个角落里肆意生长。

  说罢孙红雷拍拍手,书房的门打开,进来孙红雷两个亲兵,粗手粗脚的替黄磊把绳子割开了后又退了出去。

 

  黄磊慢吞吞的站起来活动了已经僵硬了的手脚,孙红雷背对着他站在书桌后的窗前,没有回头的意思。

 

  “对不起。”

 

  黄磊转身大步的走出了房门。

 

  孙红雷的眼眶泛红,有滴雨丝砸到他的眼角。

 

  

  从孙姨手里接过两个行李箱,黄磊笑着点头谢过。孙姨不知发生了什么,只当他要出门,张嘴叨叨起来。

 

  “黄先生你畏寒衣服可记得不要早早换成薄的哦,春末了天还没热起来,要小心身体。”

 

  黄磊鼻头一酸,酸的眼睛在疼。

 

“谢谢孙姨,这些日子劳烦您照顾了,以后和红雷多说说,别让他喝太多酒。”

 

 

 待楼下大门轰的一声响过后,孙红雷身上披着黑色大氅从书房里踱步出来至能看到外面街道的落地窗前,躲在曳地窗帘后,瞧着黄磊拦了一架黄包车,朝着市区里去了。

 

  黄磊并未回头,一回头,那些相伴的日子便成了逃离地狱路上的恶鬼,喊一声名字,回头跌进去就万劫不复。

 

(九)

 

  孙红雷要结婚了。

 

  新娘子是尹老板的女儿尹小姐。

 

  黄磊收到了那张由孙红雷亲手所写的喜帖。

  

  半月前的摊牌后他并未离开颜城,在城南花了五百银元买了栋二层小楼简单收拾后住了进去。

  空旷且安静,每踩一脚仿佛都能听见回声似得。黄磊忍不住又聘了几个仆人,好歹在白天有了丝人气。

  一入夜,他便早早的睡了。

  黄磊记得他做过很多关于孙红雷的噩梦,比如他梦见他被孙红雷绑起来,松绑后他还倔强的爬向孙红雷,任凭浑身都被打穿了只为抱住他说一声对不起,说一声不要赶我走。

  他喜欢这个梦境,他能够触碰到孙红雷,贪婪的靠在他身上像是他们并没有明天了那样。

 

  即使梦里枪伤疼得他要醒过来。

 

  那张喜帖拿在手里滚烫滚烫的,黄磊觉得自己要拿不住了。

 

  颜城军阀孙红雷与尹小姐的婚礼轰动全城,婚礼过程自是别出心裁,新郎孙红雷当天着了一身黑色西装,胸前别着一朵娇艳欲滴的红玫瑰,新娘子却穿着凤冠霞帔。

  两人先去了颜城最大的教堂里对着牧师祷告,又回了尹家所开的酒店拜天地。

  拜完天地后娇羞的新娘子被送到客房休息片刻,新郎却被拉下来陪酒。

 

  但众人却没能给新郎灌进去多少酒,因新郎拿着一盛满酒大个高脚杯带着歉意说,我爱人他不让我喝多了。

 

  众人赞扬道将军夫妇好生恩爱。

  一旁帮忙的孙姨却叹了口气。

 

 

  敬酒环节快要结束时,从婚礼门外走进一人,一袭白西装,出尘绝艳的停在门口,夺走了所有人的目光。

 

  黄磊嘴角挂着笑,径直走到孙红雷身前,自他身旁端着托盘的服务生那里拿过一个酒杯,兀自倒了杯酒,在面前晃了晃。

  整个动作一气呵成,待众人缓过神来后一片哗然。

  孙红雷神色平静的看他走到自己面前礼貌的举起酒杯,冷冷的开口道:“黄先生知道我今天结婚吗?怎么一身白就来了。”

  黄磊没有在意他语气里的嘲讽之意,得体的笑道:“孙将军可知在国外,白色是纯洁祝福之意。”

  孙红雷没接话,扭头对身旁服务生道:“带黄先生入座。”

  黄磊摇摇头,认真道:“不必了,今日我得回北平,黄包车还在外面等着我。”黄磊捕捉到孙红雷脸上一闪而过的诧异,枯槁已久的心里似乎终于泛起了一丝快感,“来得匆忙,未能给将军备什么好礼,这样,我允将军一个承诺。”


  竖着耳朵听的众人又是一片哗然。

 

  黄家大少爷肯允一个承诺,这证明了他日孙将军若是想要再发兵,银钱什么的可以直接管黄家要了。

 

  送上嘴的美差啊。

 

  而接下来听了他们孙将军的回答,本嘈杂的场面顿时鸦雀无声。

 

  孙红雷悠长的哦了一声,干脆的开口道:“那请黄先生与我喝杯合卺酒,算是抵了这个承诺吧。”他心满意足的端着酒杯,又追问了尚未反应过来的黄磊一句,“不知黄先生说话可算话?”

  黄磊死死的看向孙红雷毫无破绽的脸,想从上头看出些什么来,却终是放弃了。

  说你傻,怎么就不信呢。

  想玩,那我就陪你咯。

 

  迎着众人或惊讶或质疑的眼神,黄磊举起酒杯道:“当然算数,只是这个要求有点太小了,为将军感到不值。”

 

  孙红雷笑而不语,拉过黄磊的袖子缓步至过道中间,自一旁服务生的托盘里拿过盛着白酒的两个精致红釉瓷杯,递给黄磊一个,自己手里拿着一个。

 

  一黑一白站在中间,四周是不明真相只当是一场闹剧的宾客。

 

  “黄老师神机妙算,自然是觉得不值。”说完这句,孙红雷声音压低了些,音色一沉,恍惚间黄磊像是回到了相伴的那两个月。

 

  他说:“甲之蜜糖,乙之砒霜。”

 

 

  两人的手臂在耀眼的灯光与众人的目光里紧紧交错,各自仰头饮下一杯辣酒。

  将手臂从孙红雷手臂上小心翼翼的抽下来时,孙红雷又用极低只有他们两人才能听得到的声音道:“磊磊,你赢了。”

 

  还未等黄磊答话,孙红雷已高举手里的小酒杯向四方展示道:“这是黄先生赠我的贺礼,我很喜欢,我太太的那一份,就不必让黄先生陪喝了。”

 

  宾客哄笑。

 

  黄磊低下头,细长的睫毛挡住了他的表情,他也沉着嗓子道:“以后…互不相欠,我走了。”

 

  黄磊随即抬头,又是一副神态自若的样子,向宾客们言家中有事确实耽搁不得后便匆匆的踩着红毯上的玫瑰花瓣离开了现场。

 

  孙红雷目送他的身影消失在饰以花墙的门口,四肢百骸僵麻在那里,动弹不得。

 

  这是最后一次向别人宣誓我于你的主权,而别人只当是一个笑话。

 

 

  黄磊出门后接过一旁仆人递过来的深色风衣,套上后紧了紧领口便上了门口等候已久的汽车。

 

  驶离颜城约有半个小时后,黄磊方才后知后觉的察觉心口钝痛,像是刀尖在心口磨来磨去磨得鲜血淋漓,不肯插进去来个痛快。

  车停了,黄磊收住了发酸的情绪,未能说话,车门已被粗鲁的拉开,迎面来的是无数枪口。

 

  “黄先生是吗?我们陈将军想喊您去做做客。”

 

(十)

 

  三年后,局势突变。

  黄渤自北向南,终于打到了颜城门口,却也没有下令进攻,只让亲兵领了张帖子,邀孙红雷前来喝杯茶。

  一天后的下午,孙红雷只带着一队兵翩然而至。

  进了行军帐篷坐好,黄渤先慢悠悠的在桌上泡着功夫茶,消瘦不少的孙红雷见他卖关子,先开了口。

 

 “得了你哥哥的情报来对付我,小渤,你真的长大了。”

  闻言黄渤提着茶壶的手悬在了半空中,一副极力在隐忍着什么的表情,半晌过去终是没忍住,将茶壶狠狠地拍在桌面上,倒是吓了孙红雷一跳。

  “是是是,从小到大都这样,只要我得了什么好东西,你特么就说是我哥给我的我哥让我的,”黄渤拿起茶杯狠狠地灌了一嘴茶,放下茶杯用力的擦了擦嘴角,哪里有半天军阀的样子,“没错我今天就告诉你,我哥宠我,怎么了?”

  孙红雷额上青筋暴起,搁在木桌上手也紧紧的攥在了一起,大声道:“那又怎么样?!他是你哥他也是我的人!”

  一时间气氛已经剑拔弩张,一旁的卫兵们一片噌噌枪上膛的声音。

 

  黄渤缓了几口气,盯着孙红雷一字一句道:“哦?是吗?你的人?那我哥因为你死了,你能为他做些什么吗?”

  “什么?谁死了?”本绷紧神经的孙红雷被黄渤这冷不丁的一句给说懵了,“你说你哥死了!?”

 

  “拜将军所赐,三年前我哥提前回北平,路上被穆程胜那小人掳了去,严刑拷打逼问关于你的资料,我哥不肯给,他们就把我哥折腾死了。”黄渤把玩着手里精致的紫砂壶,明明是咧着嘴,却只让人感到一丝寒意,“孙红雷,我和我哥要的资料,他一个字儿也没给我,从各种方面来说,他并没有对不起你。”

 “孙红雷,三年,你什么都不知道。”

  而孙红雷却仿佛没听见黄渤说的话似得,猛地从座位上站起来缓慢且大口的喘着气,颤抖着声音道:“你说…姓穆的那个瘪三杀了你哥……?”

  黄渤见他那样,忍不住讥笑道:“是,是那个瘪三,怎么了,你想去报仇吗?那个瘪三在我拿到展城当天就被我活剐了,你在哪?”

 

  孙红雷颓然坐回椅子上,半晌无话。

 

  黄渤把玩着茶壶,余光瞥过去,不得不暗自赞了一声孙红雷即使在这个时候还能保持一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姿态。

 

  “今天喊我来,是做什么?”再开口的孙红雷情绪似乎已经恢复了正常,单手撑在桌子上,眼神空荡荡的,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是这样的,”黄渤手放在军纪扣上扯了扯,清了清嗓子,“现下的情况你也懂,就算你负隅顽抗用兵如神,一城的兵力根本无法撑下去,我想你是知道的,否则不会在我还没来之前就把老婆孩子送出去了。”

  孙红雷眼皮一跳,随后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今天请你来,是想送你走,带着我哥哥。”黄渤向后拍拍手,“迅子。”

  一副官摸样的人从门口进来,送上来一个素白的骨灰坛子。

  黄渤接过来,捧在手里爱惜的摸了两下,低声的喊了句“哥哥”后,小心翼翼的将它放到桌面上。他注意到孙红雷自罐子出现后目光便没有移开过,犹豫再三后道:“我哥哥大概是至死也想着回到你身边,我满足他的愿望,前提是,你离开颜城,我接手。”

  孙红雷隔着桌子远远地向骨灰坛子伸出了手,目光温柔,那个冷血军阀已不复存在。

 

  他轻声道:“磊磊,你抱抱我,我们走吧。”

 

 第二天颜城传出消息,原军阀孙红雷暴毙,盘踞在城外的黄渤不费一兵一卒进去便接了手。

 

  站在城墙之上目送载着孙红雷的汽车远远地消失在天边,一袭军装负手不语的黄渤方才道:“哥,你跟他一起走也行的。”

  自城楼里传来熟悉的声音,带着一分决然。

  “小渤,国家已经到了危难的时候,不应该被儿女情长所左右。”


  黄渤趴在城墙上,懒散道:“那直接拉孙红雷入伙不就得了?你俩还能碰见,我还少费点事,你不知道我昨天看见他脸上那表情,嚯,要不是有手下在……”

  “他活下去就行了,剩下的我来做。”城楼里那人不温不火的声音打断了黄渤越说越兴奋的话,他自觉无趣的吹着口哨起身,手插裤兜径自的走进城楼。

  “哥,我们这是要去归顺国民党?”

(十一)

 

  一九三七年,抗日战争全面打响。

  同年,孙红雷携忠心耿耿的孙姨和另一老管家李伯去了上海。

  

一九四零年,黄磊黄渤率军大战日军于关中。

  同年,孙红雷转去南京。

 

  一九四六年,国共内战,黄磊不幸负伤,大脑中弹。

  同年,孙红雷乘船去了台湾。

 

  一九四九年,新中国成立,国民党败退台湾,黄渤带着已然痴傻的黄磊登上了去往台湾的船。

  同年,孙姨去世,孙红雷在台湾的四合院只剩下老管家李伯和他相依为命。

 

  一九五零年春,四十九岁的孙红雷穿着褐色小背心,头上戴了顶时髦的贝雷帽,打算去桥头钓个鱼。

 

  刚推开院门,一张熟悉的脸出现在面前。

  是黄渤。

  

  院里花坛被李伯照料的很好,半坛子嫩黄色迎春花开的艳艳。

  孙红雷坐在矮脚小茶桌前,示意黄渤坐,黄渤却摇了摇头。

“你知道那坛骨灰不是我哥的吧。”黄渤像是还有事一般,神情有些不自然,斟酌再三终于把这句憋了多年的话拿了出来,原本以为孙红雷会暴起揍他一顿,却没想到孙红雷只安安静静的在擦着他的鱼竿。

  “我去南京那年,忍不住把坛子打开了,发现里面有颗金牙。”半只脚踏进知天命的孙红雷脸上带着青年才有的朝气,“我当场就砸了坛子想去找你算账,后来想想,不值得。”

  靠在花坛边上的黄渤好奇道:“为什么不来找我?”

  “磊磊不见我,有他的原因,况且这么多年我也懂了,大家啊活着最重要,见与不见的,有什么区别吗?”孙红雷站了起来,甩甩手里长长的杆子,扭头对黄渤撇了撇嘴,“来不来钓鱼?”

  “我有事得去办…你想不想见我哥?”黄渤也从花坛上直起身子来,拍去风衣后面的尘土,笔直的站在那里,眼珠子滚了好几滚后下定了决心道:“我哥他四六年出了事,头上中了一枪,好不容易救过来,人却像是三岁的小孩子一样痴痴傻傻,什么都不记得了。”

  乐呵甩着鱼竿的孙红雷停下了手里的活。

  “我和他回了台湾后请了专人照顾,这个时候管家应该带他在市南花园散步。”黄渤以极快的速度说完这些话后快步走到院门口,孙红雷中气十足的喊住他。


  “渤子你去哪?”

  “时间有点紧,我得去安葬一个朋友。”

 

  “谁?”

 

  “你见过一面,我的副官,迅子。”

  “去吧。”

  黄渤的风衣衣摆转瞬消失在门外,他的声音却还回荡在风里:“去与不去都随你,你不去,我就带我哥回台北了。”

  孙红雷盯着那根鱼竿,呆了半天后动动手,那根鱼竿也动了动。

“老伙计,你说我该不该去?”

 

(十二)

 

  台湾的春天不算热,逛公园的人也多了些。

 

  市南公园的草地处偶有带了孩子的人会拿些玉米粒之类的前来喂鸟,因此这里长年累月的便聚集了一堆不怕人的鸽子。

 

  今天天幕湛蓝零星的飘着几朵绵长的白云,太阳温柔的向大地馈赠着阳光。

  神明说,这样的日子,宜团圆,宜重逢。

  孙红雷这几年眼睛经不得晒,便戴上了墨镜,走在草地间的泥板路上引得不少人回头瞩目。


  他在找一个人,不知道能不能找到。

  恩,找到了。

  

  孙红雷屏住呼吸,迈着小步子,轻轻地踏上草坪。

  他有些怕,身子有些抖。

  多少年没见了?他胖了,穿着背带裤都勒着肉。

 

  孙红雷想,黄渤真是宠他哥,喂得这么胖,以后可得给他减减肉了,要不然抱不动。

 

  穿着背带裤带着无框眼镜的黄磊蹲在草地上的鸽群里,脸上带着孩子般天真无邪的笑意逗弄着手上的鸽子。

 

  孙红雷又走近了了两步,惊动了鸽群,扑啦啦的飞起了一片纯白。

 

  这也吓到了黄磊,他惊慌的站起来甩掉手上的鸽子,愕然一回头,是孙红雷手足无措的站在身后。

 

  黄磊迷惑的咬了咬下唇,然后想到了什么似地笑的更开了,他幼稚地对着孙红雷张开双臂,喊出了他们还在北平时那个称呼。

 

  “红雷哥,我好想你。”

 

    完


渤迅番外《犹恐相逢是梦中》


  迅子去世多久了?

  黄渤不知道。

 

  他记得自己带着已经痴傻的哥哥登上撤往台湾的船时,迅子已经变成了一坛骨灰,静静地躺在他的行李箱里。

  像迅子这样的人,除了死,怎么会有这么安静的时刻呢。

 

  船上的他这样想着,手脚轻柔的捧出玉做的坛子,入手生温,他把这当成另一个世界的那个人以这种方式与他轻触手掌一般。

  他小心翼翼的把坛子放到枕头边,闭上眼沉入梦里。

 

  回了台湾后他千辛万苦的找到了孙红雷的住处,将黄磊托付给他,自己孤身一人带着迅子的骨灰回了台北。

  差点因为找孙红雷而误了回台北的车。

 

  他一人独居台北,过了五年,看到孙红雷的来信,说黄磊去世了,那枚留在大脑里压迫着神经的子弹碎片还是夺走了他的生命。

  

  收到信后的黄渤漫无目的的在大街上乱走,他不知道自己该去往哪里了,哪里都没有他的家。

  父亲十多年前去世了,迅子几年前去世了,哥哥现在也去世了。

  他一个人在这世上玩的太久了,久到每听到这些消息都会瞬间老去许多年岁。

 

  恍神间,他好像在十字路口的对面看到了一道奇怪的身影。

  高个,瘦削,平头。

  实诚劲儿都快透过衣服溢出来了。

  哦对,还有那两枚蹭光瓦亮的牙。

 

  黄渤立在粮店的前头,生平第一次想起了他哥哥犯文人酸劲的话。

  

  “今宵剩把银釭照,犹恐相逢是梦中。”

 

  那是他们在东北打仗的时候,夜晚繁星满天,土坡子上他哥裹着军大衣抽烟,半晌幽幽的念了首诗。黄渤知道他是在想念某个已经和他们失去联系的男人,但黄渤还是记住了最后那句话。

  犹恐相逢是梦中。

 

  傻站在那里的黄渤脑海里完完全全被这句诗占满,自己是在做梦吗?

  一旁卖报纸的大爷颤颤巍巍的抽出一张报纸来递给夹着公文包的年轻人,身后卖水果的大妈操着台湾本地语言奋力的叫卖着水果,粗哑的嗓门戳进耳朵里,头上顶着烙铁似得太阳,努力的放射出丝丝毒辣的阳光,刺进皮肤有轻微的灼伤感。

  

  不,并不是梦。

 

  眼见着十字路口那人遥遥的向着这边点点头,转身拐进了那边胡同,黄渤一个着急,拔腿就追了上去。

  是你吗。

  是你的话,我再也不像以前那样使唤你欺负你嫌弃你了,我们去台南孙红雷那边买个院子,下半辈子守在一起唱唱曲儿钓钓鱼想想从前的过了吧。

  是你的话,别让我一个人。

 

  黄渤跑得很快,甚至生了一种脚步要离开地面的错觉,可他还是追不上前面似乎慢悠悠走着的王迅。

  王迅穿着西装,走得文文静静,可黄渤追不上,总是差了一段街的距离。

 

  待黄渤咬着牙停在一条死胡同前,唇齿间满满的都是铁锈味儿,疯狂跳动的心脏仿佛要从嘴巴里跳出来一样。他弯着腰缓了两口气,发觉身上穿着的皮衣不知什么时候被他扔了。

 

  黄渤吃力的直起腰,扶着墙壁,一点一点的迈进了那个死胡同。

  王迅最后的身影消失在这里,他确定。

 

  那死胡同一望到底,倒是堆了许多建筑垃圾,黄渤踉踉跄跄的走进去,难免被撞得生疼,揉一揉后他又探头向最深处看看,却并没有看到人影。

 

  绕过最后一块大石头,他看到蹲在死胡同封墙前的东西。

  

  松鼠。

  一只松鼠。

  一只拥有很长的板牙和蓬松的尾巴的松鼠。

 

  黄渤保持着一个绕过的动作没有动,一人一鼠便这么互相干瞪眼,若是外人见了这场面,合该笑话黄渤犯蠢。

 

  黄渤没敢动,怕动一下,这只松鼠便跑了。

 

  可松鼠没有跑,见他半晌没动,松鼠好像是很嫌弃的撇了撇嘴,四条腿儿在地面上蹬了几下,跃到黄渤对面那快大石头上后,蹿上了黄渤的肩膀。

  松鼠慢斯条理的摇着尾巴在黄渤肩膀上转了两圈,没理会蹄下之人的僵硬,在左肩膀那里寻了个舒服的地儿就躺了下去。

 

  黄渤慢慢的站好,偏头看着肩膀上这只小小的松鼠,又想起来他哥另外的那句话。

 

  “你所失去的,总会以另一种方式,再回到你身边。”


 番外 完



  其实写这篇的初衷是红白玫瑰的梗,婚礼喝交杯酒的设定是最开始定下来的,那天黄磊带着自己的妹子两人一身纯白去参加孙红雷的婚礼什么的…想点明黄磊是孙红雷的白玫瑰,孙红雷是黄磊的红玫瑰来着……

  然后写着写着我狂暴了_(:з」∠)_民国文做不到得心应手,于是我就坑了好几天,渐渐地就把红白玫瑰的梗给忘掉了写完才想起来……【喂

  【即使噩梦却依然绮丽】←最后用上的玫瑰梗大概就这一句了【抹泪


  而且最开始的设定是黄磊真的因为审讯挂掉了_(:з」∠)_,孙红雷在抗日战争里牺牲掉了,最后想点一下红白玫瑰的题……

  然后我给换成之前撸那张雷磊重逢图的梗了,谁让你们喊我死神【瞥【

  算是HE吧,他们最后又重逢了。

  虽然一人年老一人痴傻,但是比起之前年岁里的互相折磨与绵长相思,能陪在彼此身边最好不过了。

  ↑以上就是没撸番外时候的我

  不要因为五年后的去世而打我【土下座


  不要问我为什么每次受伤的都是黄老师我也在想这是为什么黄老师我对不起你嘤嘤嘤【

评论(45)

热度(377)

  1. 共25人收藏了此文字
只展示最近三个月数据
©夏绘梨衣 | Powered by LOFTER